subaruis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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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ive to a gracious message
An host of tongues; but let ill tidings tell
Themselves, when they be felt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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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 AM A ROSE

我其实已经枯萎好多年了,度过了一支玫瑰自然而体面的一生,烂进了土壤。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的记忆一直活着,在岩石上跳跃,望某个地方去。其实作为一支玫瑰,有记忆这件事本身,就足够奇怪的了。但把我的花瓣啃食掉的野猫跟我说,前提是不需要去质疑的,为了发生一些事,另一些异常必须被摆平。那时我在一阵强风里跌落了窗台,落到了外面。我感觉飞了好久,但我没有正确的时间观念,我只能从我记忆的开端起计量,那么这段飞行时长既不可观,也不算微不足道。我掉在了地上,下了一场雨,我变得软趴趴地,遇见了那只叫yui的野猫。她年纪很大了,嗅着嗅着我就开始吃我,我并不害怕,只是好奇自己的味道,就和她聊起天来。哦不你不好吃,我只是有点无聊,你的气味至少不讨人厌。我还问她摆平是什么意思,她打了个喷嚏,留了靠近花蕊的两瓣没咬走,好让我不那么裸露。我已经感觉不到冷了,不过还是很感激她。这不是冷不冷的问题,你在思考,我尊重你。我也没有羞耻心。你不需要有,这是别人在看你的时候才会产生的烦恼。那么摆平的意思是?就是视而不见。她摇着尾巴离开我之前,叼着我的花茎,把我竖起来靠在了墙角,我担心那些刺扎伤她的嘴或舌头,她狡黠地喵了一声,不以为意。不过她走了几步还是回头跟我说,当然还是有迎头作战的,少部分人,和绝大多数动物。

这就对了。我觉得把我插进花瓶里的人就是这少部分人。我只跟他相处了五天,他很忙碌,只有一天是在家休息的,起得很早,给我换过两次水。我会掉落不是他的错,我觉得是我想要离开了,枯萎在他家里,被放进垃圾袋去陌生的地方接受处理,我不想这样,我想过浪漫的一生,我想烂在土里,或者被城市里的动物吃掉,我想要漂流一会儿,作为葬礼。我很爱他,这种爱没什么来由,让我不想他见到我的衰老和凋零。我的死亡早就完成了,所以他不需要爱我。可他还是耐心地照料我。一天中会有几次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,如果那个时候他在摆弄乐器,或是唱机上放着音乐,他就会看我久一点。有些深意我读不懂,我只是一支玫瑰,这很正常。但我却坚持一片空白的寂静清晨里他出门前匆匆望向我的那一眼,迟疑地绞杀了我。那天我决定彻底地去死,没等到他回来,黄昏的时候我就落了下去。他怀恋我,这已经超过了我的职责,自然我的愿望一日日长大,感到满足。可我要守住自己的孤独,我应当是他的意外和快乐,一个小小的麻烦,但不能是习惯。因为我早就死了嘛。

该死的是我有了记忆,yui说我该叫她太太太太太奶奶,我的记忆短到只是她人生长度的一瞬。你会给他留下一些遗憾和愧疚,幸运的话他会为你悲伤一会儿。为什么那是幸运?我不希望他记得我。哦不你想要的。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被他记住,为了无法被取代。被什么取代?一支新的玫瑰。

我的记忆并非开始于花园或土壤,而是在另一个男人的手里。他的指肚碰了碰我将将绽开的花瓣,像碰触什么人的脸颊那样,然后用三根手指捏着花茎把我拿出了花束,像捏着某个玩偶的腰那样。他说就要一朵,我就被左右环绕包裹了起来。我在一辆车里独自呆了一会儿,其余时候他都是把我抓在手里的,我知道我一定是一份挺重要的礼物,不由地也有些骄傲。我足够漂亮,足够新鲜,我将被用来传达爱意。

爱?yui吃了一惊。你知道爱?我没法儿点头,但我确实知道。

他把我放在一间灯光明亮的房间里的桌子上,换了几个角度审视,最后斜斜地摆在了不算正中的位置,就离开了。那不是我最后一次见他,后来我在窗台上看着他亲吻把我插进花瓶的人。他的拥抱很温柔,我就想起了在房间里独自漫长的等待。那等待让我不得不爱上了最终拾起我的人。我无法辨别他的表情,但我看见我在他眼眸里的镜像,比我想象中的自己要美好。他可能是生气了,说了些不明不白的话,夹着喜悦和烦恼,意外之中冒出了不少脏话。

那是相当可爱的人啊。yui舔着左后腿上的毛附和我。我真羡慕猫可以那样自如地使用语气和动作来表达态度。我看上去就很傻,僵僵地有如一具尸体。你就是尸体啊。yui说,但你可以在风里跳舞,这可不简单。猫真神奇。

他把我带回了家,从包裹中解放,插进了小小的玻璃水杯里。一路上他都把我放在不远不近的地方,握在身侧而不是胸前。夜深的时候他来关窗,终于吻了吻我。然后打了个喷嚏。

yui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,没有评论什么。

等我找到她安眠的那块石头,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坚信着,我就停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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